
豫剧大师马金凤去世了。
她算是老家在当代最杰出的文化名人了,县里有个文化地标建筑,就叫马金凤大戏楼。
马金凤和我爷爷是一代人,他们都是从小在东关街上长大的,应该都爬过那棵歪歪斜斜的大槐树。
我对马金凤没有太多的记忆。只记得那年她带了剧团回乡,轰动一时,不亚于现在的天王巨星巡回演出。我妈买了两张票,陪着姨姥姥去看戏,我那时瘦小的像个萝卜头,每次看戏被揽在怀里就行了,省了一张票钱。
那时候,剧院听戏也能爆棚,台上一句“辕门外三声炮响”,台下就是一片欢腾。
我从小喜欢听书,痴迷杨家将岳飞传,但是对豫剧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。老人听戏,我就盯着舞台两侧的字幕,通过阅读了解故事情节。
姨姥姥地主家庭出身,一生坎坷,没有子女,但是生活起居特别有范儿,家里永远窗明几净。在我的记忆中,她是个干净又漂亮的小脚老太太,皮肤白净,笑起来眉眼弯弯。那个年代的女人,大门不出,二门不迈,豫剧或许就是她唯一的爱好。
还记得,看完演出之后,姨姥姥不止一次和妈妈谈起马金凤。她与那个从小闯荡江湖的马金凤,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,但是那种欣赏是真切的。在她眼里,马金凤可能就是大马金刀的穆桂英,生活在她向往而不能抵达另一个世界。
老家是个戏窝子,很多人老人从小就泡在戏剧里,白天赶会晚上听戏。姥爷的父亲更是一个痴狂的戏迷,是个到天津看过梅兰芳演出的人。在八十年代,姥爷手里有点闲钱,先置办的是电视机收录机,主要目的就是方便看戏听戏。
我也算是从小听戏的人,曾在高高的梁崮堆上听贵妃醉酒,全当小品看了。我五音不全,所有的戏剧在我耳朵里都是呕哑嘲晣难为听。
但是,对豫剧还是有特殊的感情,每次看到精神抖擞的马金凤,就想起了那些人那些事,我生命中最亲近的老人们,几乎是尽数凋零。
在没有网络和流行音乐的时代,戏曲就是那个年代最动人的好声音。老家还有个“红脸王”,有“豫剧马连良”之称,在当地有宁愿三天不吃馍也要听听刘忠河的美誉,可见他有多么拿人。
昨天刷到罗大佑的线上演唱会,虽然旋律依旧,却恍如隔世。今天想来,《恋曲1980》刚响起时,马金凤可能正在准备风光的返乡演出,而现在那嘹亮的“辕门外三声炮响”已成绝响。
沉浸在戏剧中的人可能比别人更明白什么是光阴若逆旅,生死不及情,我印象中几乎所有爱看戏的人,都特别看得开。
幕布起落,人生换场,这世上确实没有不落幕的舞台。